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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如昙花般走读的日子

作者:谢远欣 编辑:谢远欣 来源:未知 发布时间:2017-05-17 22:28:13
1
  
  我一直都是父母老师眼中省心的孩子。
  
  初三下学期开学没多久,母亲似乎是经过深思熟虑后对我说,还是不要考高中了,去读个中师,三年后就可以工作挣钱了,多好。
  
  可是,我觉得不好。
  
  我一下子觉得自己的梦碎了一般,学习上也就没了什么劲头。我本来就有点偏科,这下偏得更厉害了。物理课上被老班抓到看小说,化学考试的“53分”被老班念成“三五牌香烟”。我一下子成了老班办公室的常客。他不明白一向还算自律的我怎么突然画风大变。
  
  而我也不想解释。
  
  既然高中都没得上了,我还住校干什么呢。没多久,我就申请了走读,母亲也没有反对。晚自习结束后回家。早上赶七点的早自习。
  
  2
  
  家离学校有四五里路,不算远。上堤后沿长堤走个两里多路,然后下坡,穿过街道,右拐进一个巷子,走几步就到了。
  
  谢姓是我们村的大姓。谢氏族人从豫章郡迁至湖北绣林,已有近千年。而我太祖这支落户到我们村也已有百年的历史。随着各房的开枝散叶,人口剧增,埋葬的先人也越来越多,谢家坟山的规模也越来越大。而谢家的坟山就在堤内一片林子里,就在我夜夜走过的长堤的边上。我每晚的夜行都必得与这片坟擦肩而过。
  
  我其实是个怕走夜路的孩子。太多的鬼故事盘旋在脑海,那森森一片的坟山,以及内心里对蛇虫的恐惧,使得我每晚的夜路都显得刻骨铭心。
  
  每晚,刚出校门时,伙伴不少。越是往前走,人就越稀。好多同学都是过一个公棚(公家的棚子,拿来做防汛点的)就下了堤,而我得过两个棚。而最让人害怕的就是这两个棚之间的路。坟山就在此处。
  
  终于,长长的河堤上只有我一个了。月亮不能朗照的夜晚,我不敢看脚下,也不敢看两边,只敢把眼睛落在远处的地面。漆黑一片中,只看得见灰白的路的些许痕迹,听得到自己的喘息声。林子里偶尔飞出一只鸟,扑棱着翅膀,发出尖利的叫声,我的心便跳到了嗓子眼。有时,林子里还有一闪一闪的零星的光,那是萤火虫在飞舞?还是大人所说的鬼火?我不敢再往下想。
  
  我并不相信世间真的有什么鬼。并且母亲也说过,她嫁过来时常听人说,谢家的先人都是些善人,尤其是曾祖的和善在整个村都是有名的,死了也是个好心的鬼,他会保佑晚辈们平平安安的。但是,我内心里总是有那种没来由的恐惧。
  
  一个人的夜路持续了近一个月。那么多年已过去,回想起来却宛如昨日。当时的我步履匆匆,常常疾走几步,又跑上一段,似乎这样便能将一切抛在了身后。终于到了堤坡了,我冲下坡,一路疯跑,希望能一口气奔到家。许是自己的脚步声在这无边的寂静里太过突兀,使得哪个家户守门的狗受了惊,开始叫起来。待听得“汪汪汪”的叫声此起彼伏,揣着的那颗惊恐之心便稍稍有了喘息的余地。终于,自家的路灯亮起来了,到家了。
  
  有时候,我也会骑车上学、放学。每次车行至那一段路时,我都踩得格外卖力,生怕力气不够,车停了,得跳下地来。脚落了地,心却悬得老高,因为我根本不知地上等着我的是什么(第二天上学路上常见堤上有被压死的蛇的尸体)。
  
  最懊恼的是,突然链条掉了,你没办法只得从车上跳下,硬着头皮摸索了一阵,又急又怕,却无论如何装不上去。你不得不推着自行车往前走。
  
  这种恐惧比步行又更多了一重。
  
  3
  
  读书人的事情是没法说偷的吧。
  
  我们有三个女孩子关系特要好,并且在那会都申请了走读。
  
  那时,已是五月。栀子花开了,馥郁的香气裸露在空气中。
  
  女孩子都爱花。她们两人说了,要摘一些栀子花来装扮一下教室,让同学和老师走进我们的教室闻到的都是香。我并不爱花,但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。尽管我知道除此之外,她们更想将花戴在头上。
  
  我们三人家里都没有种栀子花,想去哪蹭点吧,也没处蹭。
  
  后来,经过考察,我们将“魔爪”伸向了沟对面的一户人家。他家种了很多,据说是拿来做药用的。
  
  白天自然是没时间也没这个胆,晚上下手吧,乌漆墨黑的,蛇虫又多,也不太具可行性。
  
  这户人家的栀子花都种在菜地里。那生在菜地里的栀子花,就那样安安静静欣然地开着。菜地在正屋前面,就隔了十来米。
  
  经过考量后,我们决定起个大早。三个人不住一块,我们就约定好什么时候到哪里会面。
  
  那天才五点,我们就摸到了菜地。彼时,天还是蒙蒙的一片,可那白色的娇蕊已尽入我们的眼底。菜地里幽静得很,也森然得很。可我却感受到了一种热烈。那花使劲往外探着,开得很肆意,也很热闹,似乎在叫嚷。原本一片一片托住白花的翠绿的叶,因着天色的缘故显出一种失落的灰色来。
  
  我们猫在栀子花树丛中,唯恐被人发现了。这朵好,那朵也不错,真是难以取舍啊。待一人摘了一把,我们便闪出菜园,关了篱笆门。兴许是关门的动静太大,引得狗一阵狂吠,接着便看到房间的灯亮了起来,然后,就是“哐当”地门栓拉开的声音。
  
  我们一路跑,憋着笑意。身后是越来越响的“你们这些背时砍脑壳的,你们,你们给我站住……”的呵骂声。而我们仨已过了桥,沿着路上了堤,没了人影。这时,“哈哈哈”的笑声终于释放出来……
  
  4
  
  快到填报志愿的时候,母亲拖着我的幺奶奶,也就是老班的姑姑特地到学校,请老班务必给我留个中师的报名的名额(因为那时中专更吃香,成绩好的才有中专读)。
  
  老班当时同意了,但估计肯定和母亲说了些“我是棵读书的好苗子”之类的话。因为母亲回去之后,也不说不让我上高中了,只是说,拔尖考试马上就到了,你搬回宿舍去住,好好复习。如果你能够被一中或者南岳录取,那就去读,如果考不上,那就安安心心去读中师。
  
  于是,我的走读生活就这样终止了。
  
  之后,我又开始了如水般住校的日子,开启了好学生好好学习的模式,并且从此以后,就与走读绝了缘。
  
  后来,我也确如自己所愿,上了高中,进而读了大学,很是平顺。而那期间将心提到嗓子眼的夜行和读书人不能算偷的摘花经历,却如印在了脑海中一般,挥之不去。
  
  如今的孩子们,还会有这样的体验吗?